常熟市博物馆藏有一对竹叶玛瑙台,以竹叶纹玛瑙石为台面,以竹节纹红木为四足,大器盘盘,清奇绝俗。
关于竹叶玛瑙台的年代。现在有人认为是明代之物,不知何所据而云然。推其意,大约因为常熟严氏在明代门第鼎盛,想当然耳。又有人说此物出自昆山顾鼎臣家,更是以讹传讹,越扯越远。甚而至于有人说出自无锡华太师家,那大概是《唐伯虎点秋香》之类的弹词听得太多的缘故了。那么,竹叶玛瑙台的主人究竟是谁呢?原来还是严慕文——严家治先生如是说。
清末敦厚堂的主人严海屏(严家治曾祖)是个乡绅,《翁文恭公日记》中曾经提及。①当初翁景芝娶强氏的时候,翁家还请严海屏做大媒呢。其子严慕文承祖上余荫,家里既有高房大厦,外面又颇有良田,像那个时代的许多世家子弟一样,衣食无忧,安享富贵。他擅绘画,懂设计,爱艺术,并醉心其中。
常熟城西门外有个山居湾,严氏祖坟就在那里。严慕文当家时,年年去祭扫。那时出西门一路迤逦而行,沿途有许多山前石匠的石作场。严慕文对于奇石异璞之类向来颇感兴趣,不免上前看看。有一回,忽然见到两块桌面大的奇石。他是见多识广之人,眼力非同一般。一见之下,又惊又喜,知道这便是所谓的竹叶玛瑙石。
玛瑙石是一种玉髓矿物,品类甚多,产地不一。旧题汉刘歆《西京杂记》二:“武帝时,身毒国献连环羁,皆以白玉作之,玛瑙石为勒,白光琉璃为鞍。” 身毒,即古印度。
宋杜绾《云林石谱》卷中“玛瑙石”条说:“峡州宜都县产玛瑙石。外多沙泥积渍,凡击去粗表,纹理旋绕如刷丝,间有人物、鸟兽、云气之状。土人往往求售博易于市。泗州盱眙县宝积山与招信县皆产玛瑙石,纹理奇怪。宣信间招信县令忘其姓名获一石于村民,大如升,其质甚白。既磨砻中,有黄龙作蜿蜒盘屈之状。归贡内府。”按:此文渊阁四库全书本,宣信之信似有误,或和字耳。泗州盱眙县、招信县,今属江苏省淮安市盱眙县。
同卷“柏子玛瑙石”条说:“黄龙府山中产柏子玛瑙石。色莹白,上生柏枝,或青或黄,甚光润。顷年白蒙亨奉使北廷,北主遗以一石,大若桃,上有鸲鹆如豆许,栖柏枝上,颇奇怪。又有一种,多中空,不莹澈。余获一块,枣大,可贮药数百粒。”黄龙府,今属吉林省长春市。
又卷下“汝州石”条说:“汝州玛瑙石出沙土或水中。色多青白粉红,莹彻少有,纹理如刷丝。其质颇大,堪制为盘盆酒器等,十余年来方用之。”汝州,今属河南省洛阳市汝阳县。
凡此种种,都不是竹叶玛瑙石。那么,何谓“竹叶玛瑙石”呢?明曹昭《格古要论》曰:“花斑与竹叶相类,故曰竹叶玛瑙。然斑大小长短不一样,每斑紫黄色,斑大者青色多。性坚,锯板可嵌卓面。斑细者贵,斑大者不佳。有一等斑如米豆大者,甚可爱,多碾作骰盆等器。此石甚少。”②
严慕文当时立斥重金,将竹叶玛瑙石买下运回。又请来名工,在家开工制作。依照石料原形 ,设计成两张台面。经过粗凿、细凿,使之粗具雏形。又经过打光、砖磨,使之平整而光洁。然后工匠穿上草鞋,在石上来回拖曳磨擦,磨破草鞋不少,所以台面极其光滑。最后以红木制作成竹节形台托及四足,又以椐木制作成护面(每桌两扇),覆盖于石质台面之上(护面今已失去)。
竹叶玛瑙台完工之后,作为一种清玩之物,放置在花厅上。解放后,与黄杨根雕一并由文管会征收。一度放置在旱北门大街孙家祠堂,后来移交常熟博物馆。
关于竹叶玛瑙台,还有一个未解之谜。作为一种天然石料,竹叶玛瑙石颇为稀见。而此石究竟产于何处,岁月沧桑,一时难以考证。
注:
① 清翁同龢《翁文恭公日记》
光绪二十九年十月三十日(1903年12月18日) 得叶景儒拓城来书,并琴砖两块、怀山药一包、杞县面、酱菜、百合各一包。严海屏。 即作复函,明日寄。
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九日(1903年12月27日) 彩衣堂铺妆,请大媒俞右莱、严海屏。
光绪三十年五月十四日(1904年6月27日) 以叶处租簿纸交还严海平。
② 明曹昭《格古要论》卷下“竹叶玛瑙石”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