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唐文宗末年,建州刺史严士则,颇好真道。一回在端午时节前往终南山的采药途中迷了路,徘徊在群山与高峻的山崖间。几天之后,携带的干粮已吃尽,望眼看去,四周尽无人烟。估计路程,离京城不少于五六百里。
然而这里的树林、山峰幽静,风景明丽。忽然间严士则发现松竹之下有几间茅屋,烟气绕绕,藤萝掩映,曲径通幽。严士则连叩其门,竟然无人出来应门。于是他从篱笆的空隙往院里窥视,看到有一人仰卧在石床上看书。
严士则推开院门,直接来到那人的面前。那人这才整整衣服站起来。严士则行礼完毕,述说了事情的始末。那人让他坐在一块盘石上,并向他打听京城里的事,又问天子继位几年了?那人还说,他从安史之乱到这里,直到现在。
严士则告诉隐者,自己干粮用尽,饥饿难忍,请求他能给些食物果腹。隐者说:“我自从住进山谷,就没有生过火、煮过饭,只有一种东西可以解饥。念你远来这里不易,自己到房梁上去拿吧。”
严士则从栋梁间取出一个纸袋,打开一看,里边有一百多颗扁豆形状的东西。隐者接着要严士则到药室拿来一个锅,拾柴打水,把一粒“扁豆”放在锅里煮,许久之后,略有香味,再看,已有手掌大小。
隐者说:“可以吃了,渴了就喝锅里的汤。”严士则刚吃了一半,就觉得饱了。隐者又说:“你能到这儿来,是缘分。从现在起,三十年内,你不会再觉得饥渴了。也将逐渐澹泊俗世之念,尘世之情。以后你的官位会到方伯(地方的长官),那地方离罗浮山不远。如果你能脱去尘世的荣华,还能获得长生之道。”
隐者接着说:“你离开家已经很久了,应该回去了。”严士则想要告别回家,却又怕再次迷路。隐者说:“不用担心,你离开这二三里,就能遇上打柴人,可以跟随他们离去。从这到京城不远。”
严士则出来之后,果然见到一位打柴人,于是就向他打听隐者的姓名,打柴人竟返回山中不作回答。严士则经过两宿,就到了樊川的村野。
回到京师之后,他就不喜欢吃东西,却觉得一天比一天气壮神清,常有驾驭鸾鹤的念头。他穿短衣,拄着用藤茎做成的手杖,经常依傍在岩崖边。他身为守卢仆射,却喜欢沉静无为,向往见到神异之人。
他向一位道士详细述说了来由,道士就把他收在门下做了弟子。等到听说他还有做一方长官的说法,便把他以处士的身份奏报到宫中,于是他就又开始做官。
从梓州别驾,做到建溪太守,当时他已经九十岁了。他做郡守才一周年,就辞官回到罗浮山。等到韦宙相公出任江南太守,派人访他,他还在山谷中。
唐宣宗皇帝大中十四年,严士则到建安上任时,路过江南,当时萧相公正在浙东考察民风,在桂楼设宴招待他,他只喝了几杯酒,别的什么也没吃。(出《剧谈录》)
太平广记卷第三十七 神仙三十七 严士则
唐文宗末。(文宗末剧谈录作大中末。明钞本讹太宗末。)建州刺史严士则。本穆宗朝为尚衣奉御。颇好真道。因午日。于终南山采药迷路。徘徊岩嶂之间。数日。所斋粮糗既尽。(尽字原阙。据明钞本补。)四望无居人。计其道路。去京不啻五六百里。然而林岫深僻。风景明丽。忽有茅屋数间。出于松竹之下。烟萝四合。纔通小径。士则连叩其门。良久竟无出者。因窥篱隙内。见有一人。于石榻偃卧看书。士则推户。直造其前。方乃摄衣而起。士则拜罢。自陈行止。因遣坐于盘石之上。亦问京华近事。复问天子嗣位几年。云。自安史犯阙居此。迄至今日。士则具陈奔驰陟历。资粮已绝。近于枵腹。请以饮馔救之。隐者曰。自居山谷。且无烟爨。有一物可以疗饥。念君远来相过。自起于栋梁间。脱纸囊。开启。其中有百余颗。如褊豆之形。俾于药室取铛。拾薪汲水。以一粒煑之良久。微有香气。视之已如掌大。曰。可以食矣。渴即取铛中余水饮之。士则方啖其半。自觉丰饱。复曰。汝得至此。当由宿分。自兹三十年间。无复饥渴。俗虑尘情。将澹泊也。他时位至方伯。当与罗浮相近。傥能脱去尘华。兼获长生之道。辞家日久。可以还矣。士则将欲告归。且恐迷失道路。曰。勿忧。去此三二里。与采薪者相值。可随之而去。此至国门不远。既出。果有人采薪路侧。因问隐者姓名。竟返山无所对。纔经信宿。已及樊川村野。既还辇毂。不喜更尝滋味。日觉气壮神清。有骖鸾驭鹤之意。衣褐杖藜。多依岩岫。居□守卢仆射。躭味玄默。思覩异人。有道流具述其由。遂致之门下。及闻方伯之说。因以处士奏官。自梓州别驾。作牧建溪。时年已九十。到郡纔周岁。即解印归罗浮。及韦宙相公出镇江南。使人访之。犹在山谷。大中十四年。之任建安。路由江表。时萧相公观风浙右。于桂楼开宴召之。唯饮酒数杯。他无所食矣。【出剧谈录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