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韵清风丨东山严氏：行善积德廉爱民

前言

东山严氏最早定居在东山马家底安仁里（现东山镇西街），故称安仁里严氏。明末，有一支迁至翁巷（现莫厘村），称翁巷严氏。自清初起，因诸多原因， 严氏族人先后迁居木渎、苏州城、常熟、南京、上海、杭州等地，不少还远迁山东、云南、湖南、贵州等省。严氏为东山著名的商贾与官宦世家，历代经商者的义举、为官者的宦绩，不胜枚举。历史上，东山严氏曾6次编纂、续修族谱，续谱时均把16条“严氏族规”置于卷首。其“做人行善积德，做官清廉爱民”的族风代代相传，明清两代，严氏出了不少义商、名宦及名士。

家族简史

严氏原居浙江宁波鄞县（今鄞州区），南宋建炎年间，严氏四十八公为吴郡判官，遂安家苏州。后他不慎毁册落职，举家迁居洞庭东山。七传至严伯成，生严肃、严茂、严让三子。严肃为长子，裔孙世代定居东山马家底安仁里。严氏迁居东山后，数百年间一直以农商为业，后又以经商闻名。明弘治年间，五世严经考中进士，才光大门楣。严氏分成两支，兄严经住安仁里北，称花墙门支；弟严葵住安仁里南，称白墙门支。

安仁里严氏不管是经商，还是从政，或者从事其他行业，都有“积德、敬业、爱民”的良好族风。其代表人物有严经（第五世），明弘治年间进士，河南彰德府知府，为官清廉、爱民，有“严一升”之誉。严有武（第十三世）、严晓山（第十四世）父子为明末义商。严福、严荣、严良训，一族祖孙三代进士，这在东山历史上是唯一的。三人均有清廉、敬业、爱民的政绩。严福（第十五世），乾隆年间进士，乾隆上书房师傅。他恪尽职守，虽严寒，必以五更入书房，受寒冷咳嗽不止，却督课益勤，后卒于任，年仅55岁。严荣（第十六世），严福之子，乾隆末年进士，浙江金华、杭州知府。他在任清廉为官，勤政爱民，受到百姓称颂。严良训（第十七世），严荣之子。道光年间进士，江西建昌知府、广东按察使，勤政爱民，离任时粤地万人相送。

清代中后期，严福一族嫡系不仅出过三代进士，还出了七代知府。明清两代，严氏家族七品以上官员达60多名，被誉为官宦世家。历史上，严氏出过大批有影响的商人，是“钻天洞庭”商帮中的重要家族。近现代与当代，东山严氏也是名人辈出，第十一届、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严隽琪就是东山安仁里严氏的后代。

家风家训

从明代中期至民国末年，安仁里严氏曾6次编纂与续修家谱。明万历年间，严果（第七世）首修严氏家谱，称《东山严氏族谱》。崇祯十二年（1639），严昌禄（第九世）第二次修谱。清康熙年间，严宗显（第十世）第三次续修。乾隆十四年（1749），严堂叔（第十三世）第四次续修。嘉庆十四年（1809），严明璞（第十四世）第五次续谱。为与其他支严氏有所区别，严明璞将家谱更名为《东山安仁里严氏族谱》。

民国二十年（1931），严氏再次发起续谱，由致仕归乡的严庆祺（第二十世）主持重修。综合前五次所修族谱，增删有序，订误有方。1932年完工后， 由上海中华书局付印，名《六修江苏洞庭安仁里严氏族谱》（简称《六修严氏族谱》）。明代严果倡修严氏家谱时，谱中就载有“与人行善，为官清廉”的家训。清乾隆年间，严堂叔第四次续修的严氏家谱中也载有数条家训，但都较为简单。到1931年，严庆祺第六次修谱时，承上启下，整理增改，在《六修严氏族谱》中，立严氏族规16条。

严氏族规载于《六修江苏洞庭安仁里严氏族谱》第一卷，内容有族规、祖庙、祭祀、尊长、经商、从政、赈济、颂扬、几谏、惩顽、族长等16条。“族规”为其总则，强调此后凡安仁里严氏族人要共同遵守。后面15条共分三个部分，含三层意思：1.维护家族秩序，培育族人的家族认同感；2.行善积德，告诫裔孙应尽的社会责任；3.清廉为官、敬业爱民，倡导从政者努力在方志和族谱上留名。这些族规形成了良好的家风，对裔孙产生了很大的启迪作用。这里重点分析后面两层。

（一）行善积德

严氏族规中“经商”“赈济”“颂扬”三条，是对家族成员道德方面的要求，起到了很好的效果。清代名士钱泳《履园丛话》一书中，记载了安仁里严氏的一则趣事。据说， 清乾隆二十年（1755）秋日的一天黎明，第十四世严选梦见一个白胡子老人来到他的床前，对他说：“汝家两代施舍饥民，以致家中破产，救活万千生灵，功德无量。今两度乙年种德，日后将乙年得报。大千世界，善恶有报，吾言切记。”严选（1719—1779），字晓山，清代义商。乾隆二十年，江南受灾，歉收，城乡路旁到处是饥饿的灾民，小小的东山镇也拥进数千难民。苏州东山太湖理民府救灾财力不足，号召全镇乡绅有钱出钱，有力出力，赈济救灾。严选为东山富户，他带头捐出家中银两，购买谷米赈济饥民。为防手下经办人克扣灾民谷米，严选亲理其事，在张师殿会馆里置大锅数口，每天四鼓即起，同诸善士一起煮粥，待天亮后让灾民持碗排队盛粥，一连数周，天天如此。这一年是乙亥年。而严选的父亲严有武也是个大商人，财产之丰厚在乡里首屈一指。有一年，东山夏大水，冬大寒，灾情严重，村民吃粮困难。严有武倾尽家财，赈济灾民，以至于自家借粮度日。地方官上报苏州府，严有武被誉为乡饮宾。这一年天干逢乙。两次年份均天干逢乙，所以严选梦中老人才如此说。

民国东山乡志《乡志类稿》记载了大量的严氏义行。严徵乔（第十五世），乾隆年间在族中创办严氏义庄，数十年中贫困者均受益。后来，他又在母亲支持下，出钱设置义冢，资助村中无力办理丧事者。清末，严庆祺（第二十世）在云南倡办实业，当地气候适宜种桑养蚕，但居民不擅此业。他在东川府开设了一所女子蚕桑研究所，自己出重金聘请了两位女教习，招收城乡妇女，教导她们“饲蚕抽丝”，不出半年便有60多名女学员毕业，并且还“缫得净丝八百二十四两”。于是，当地民间皆知东川地区宜种桑育蚕，许多人的就业问题得以解决。清末，严良灿（第十七世）在木渎经营米酱生意成功后，利用盈余资金建了一座小型发电厂， 供电给当地居民，开启了木渎使用电灯的历史。他还购置了一辆救火车，成立木渎救火会，组织镇上青年店员担任义务消防员，有效保护当地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。严吾馨（第二十二世），“乐于助人，疏财重义，亲有难必周，人有困必济”，有“乡君子”之誉。

（二）清廉为官

为官清正廉洁是严氏族规中对从政子弟的要求。严经是族规的践行者，也为家族做出了好榜样。严经（1462—1516），字道卿，号芥舟。明弘治九年（1496）进士，南京刑部主事、河南彰德府知府。明正德五年（1510）中秋之夜，严经在彰德知府任上时，一朱姓藩王请他赴宴。该藩王为正德帝之叔，仗着权势，横行城乡，无恶不作。地方百姓忍无可忍，敢怒不敢言。藩王见严经有才干，政声显著，得百姓拥护，便想笼络严经，用以抬高自己。藩王准备了丰盛的筵席，邀请严经赴宴，还准备了一大包银两和数名长得美貌的女乐， 想在席间送给严经。藩王府三请四邀，严经知其用意，不予理睬。从此，藩王和其下属对严经既敬重又畏惮，不敢再仗势欺人。

严福（1738—1792），字景仁，乾隆四十年（1775）进士。乾隆四十四年，严福被派往河南任乡试主考官。科考是学子们进入仕途的阶梯，许多人不择手段贿赂考官，以便在考试中得到关照，考生送礼与考官受贿之风屡禁不止。一次，有个富家子弟托熟人送来一箧书籍，说是送给严主考批卷时参考的。严福感到奇怪，打开书箧一看，里面夹着一张千两银子的银票。严福把那个熟人叫来骂了一顿，让他把书和银票拿回去。

严荣（1761—1821），字瑞唐，严福之子。乾隆六十年（1795）进士。清代中期，浙中盐业走私猖獗，严重影响国家财政收入。严荣到杭州任知府前，境内盐贩奸徒结伙，车载船运，武装硬闯，而各处关卡形同虚设。“知府到任，并不奉公缉查，私盐船只经过，陋规到手，俱置不问。”严荣刚到杭州知府任上，一严姓“盐枭”以同宗族人的名义前往府衙拜访，悄悄塞给他一大包银子，请他日后关照一下。严荣大喝一声：“拿下！”把此人打了一顿后赶出大门，把贿赂的银两也扔到门外。接着，严荣对“盐枭”“枭棍”进行严厉打击，使浙中盐务“积逋一清”。

严良训（1790—1852），字叔彝，严荣之子。道光十二年（1832）进士，广东按察使。他临行时，道光帝召见他说：“看汝学问尚好，心地亦明，品行亦端，外出做官，须要认真办事，不可沾染外官不良习气。”后调任陕西按察使。严良训为官清正廉洁，勤政爱民，离开陕西时当地百姓送“秦陇福星”匾额赞颂。他晚年归家后，穿戴不求华美，外出不坐轿，外人不知他当过官。

严福保（1829—1892），字寅堂，号蔚轩。咸丰九年（1859）举人，湖北均州知州。均州地处山区，土地贫瘠，百姓生活困苦，但历任州官都假借做寿，敛财肥己，做一次寿就得钱数千缗，积久成俗。严福保到均州任知州第一年，地方官吏士绅打听到他的生日，大张旗鼓为他做寿，所送寿礼钱达一千多缗，被严福保全部退回。严福保还宣布了一条衙规，从他这一任起，今后新知州到任一律不做寿。

此外，严氏载入明清《吴县志》《太湖备考》《七十二峰足征集》与《六修严氏族谱》等方志与家谱中的清廉为官人物有几十人。

（三）敬业爱民

清正廉洁与敬业爱民有着一定的因果关系，廉洁必敬业，敬业必爱民。严氏家谱中也把这一精神写进族规，要求严氏裔孙践行。在为官者敬业爱民方面，严经和严荣做了家族的表率。

严经任河南彰德知府时，恰遭连年荒旱，百姓四出逃荒，流离他乡。严经先用求雨稳定民心，接着奏准开粮仓进行赈济，逃荒百姓闻讯归来重整家园。百姓感其德，民间有“严一升”之歌谣。严经办案认真细致，一丝不苟，他在彰德清理历任知府积案时，发现有两件疑案，前两任刘、罗知府均未处理。严经反复查阅案卷，经过细致剖析，并多次到案发现场调查情况，很快弄清了案件真相，将蒙冤者从狱中释放出来，而逍遥法外的歹徒被绳之以法。乾隆《吴县志》卷五十九载：“有疑狱历刘、罗二守不能决，经至立为剖断 。”

严荣任浙江金华、杭州知府时，“谨度支，慎讼狱”，以实心行实政，是位受百姓称颂的好官。金华府地处山区，嘉庆五年（1800），暴雨成灾，山洪陡发，属邑灾情严重。严荣亲临灾区，履勘田地，对庄稼被泥沙冲坏的农户，均以坍荒向上报请，除其赋税。他又统计人口，按受灾程度，请朝廷给粮赈济，金华府千万灾民得获生机。浙西遭遇灾荒，他上奏朝廷免去灾区百姓赋税，派人至广东一带购米以充民食，旁邑皆给。西湖为杭州著名景区，亦为附近千顷良田灌溉水源，因从清初起长期得不到疏浚，时葑草积淤，河水发黑，流动不畅。严荣奏请拨用库中暂闲银款，亲自督工，组织民工疏浚，使下游民田得利。西湖之滨盗棺贼猖獗，他们常年结伙掘冢，日夜凿道钻穴，偷窃后瓜分坟内葬物，历任知府怕字当头，皆不闻不问。严荣派出衙役，加强夜间巡逻，抓了一批盗墓贼， 按刑律施以严惩，盗墓之风平息。

清代中晚期的严良勋、严家畴也是敬业爱民的典范。严良勋（第十七世， 1846—1914），字子猷，毕业于京师同文馆，曾任福建福宁、泉州知府。福建濒临大海，民风朴野。严良勋到任后，列课士为首务，以变其地方习俗，“久之高才类掇科第，民风丕变，礼谊大行”。中日甲午之战后，日本军舰常穿梭于沿海水域偷测水道，严良勋度察其有觊觎之心，遂陈策大府，急辟商埠三都岛为备战之地。日舰见中方有备，停止窜来沿海游弋。严家畴（第十八世，1818—1889）， 字兰史，清末广东雷州知府。雷州号为难治之州，严家畴身临之日，刚下轿，就有一群人拦住去路告状。他派人一调查，原来此辈均是讼徒，专靠搬弄词讼讹诈别人，敲诈事主。几任知府均胆小怕事，拿这伙讼痞子没有办法，百姓深受其害。严家畴到任后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，派衙役捉拿了十多个可恶之徒，处以严刑，该团伙顿作鸟兽散，地方得以安宁。他又建义仓，以备旱涝；严考试，以选人才；扩义塾，以广教育；勤宣讲，以化刁顽。每当有百姓来府衙打官司，他总是耐心开导他们，分析打官司的弊端，劝他们息讼和好，许多棘手的官司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。

结语

安仁里严氏良好的族规家风，造就了家族的数百年兴旺，无论是古代，还是近现代；无论是政界、军界，还是经济界、文化界，这个家族都出了许多名人。明清时期，严氏科举兴盛，出了5名进士和26名举人；32名县令以上官员，其中，知府以上就有10名。明代严滂、严棨、严宇相祖孙三代都是东山有影响力的义商。清代严明台，严怀瑾、严兰卿父子，都是“钻天洞庭”商帮的重要成员。20世纪初，严氏家族在上海开办或参股开办的钱庄就有6家。在金融工商中，严锡繁创设中国商业银行，严敬舆创办东南植业银行，严挹谦任大陆银行襄理，严洁身任利华宝业银行副理；严筱泉创有万兴豫、宏兴成两家粮号，为上海杂粮业巨子；严巨卿创设天生锦绸庄，经销亚美绸厂产品；严穗荪任大盛绸缎厂经理。

近现代，安仁里严氏出了50多位高级知识分子。严庆清，山东工业大学教授，全国政协委员。严佩珍，上海第一人民医院教授。严隽耄，西安交通大学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严仲奎，暨南大学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严家栋，上海市委高级党校教授、副校长。严家定，上海海运学院（今上海海事大学）教授。严隽琪，上海交通大学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严家生，天津光学研究所研究员。严孝修，上海交通银行高级经济师、副行长。严渭渔，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。

（文/图  山子）